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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怀目送那人离去,转身走回内室,将药炉端至隔间开始熬药。常愈在边上给他打下手,递给他药材的时候却被他推开了,亲自去拣选药材。常愈狐疑又忿忿地说道:“现下是连我也怀疑了吗?!”
雪怀:“是我想错了。洪定不是下毒之人。”
常愈一怔:“那是谁?”他看着雪怀拒人千里的样子,又气恼道:“你在怀疑我?”
雪怀将药材放入炉中又细细侍弄好火候,站起的时候忽然捏住常愈手腕,扣在他的脉门上,平缓却冷肃地说道:“为何要毒杀岳将军?”
“我没——”常愈的辩驳刚出口,就察觉自己脉门被更捏紧了三分。他知道雪怀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却也知道雪怀不会杀生,于是继续说道,“我没有,你要相信我!惠王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怎么听从他的命令?”
“岳松如果有解药,不会到现在都不交出来。之前我以为是他授意洪定来下的毒手,因为岳将军周遭的敌人之中,只有岳松对她的杀心最大。但是,”雪怀逼近半步,居高临下地压迫着常愈,漆黑的眸中暗沉一片,“惠王授意你叫我回兰溪助力抗瘟,我在惠王府中调动一切如此自如,金世通对我如此俯首帖耳,北庭大军如此恰好地压境,岳将军又如此恰巧地毒上加毒——一切的一切都在推着我向着一个你们期冀的目的而去,而眼下,岳将军是这个目的的绊脚石。”他再逼近半步,整个人温和宁定的气势已卓然不同,显现出一种似乎隐在骨中多时的凌冽昂然,“击退北庭的不世之功,要给我,是么?”
常愈的眸光骤然一缩。
常愈其实并不知晓雪怀到底是什么人,他只知道,绝不能得罪他。
这一点,金世通也非常清楚。
每逢雪怀要来王府,惠王都会提前至少半月开始准备,虽说雪怀对于住处和吃食都没有任何要求,但惠王总会命人为他布置得妥妥当当。雪怀的客居之所是所有客厢中最大最宽敞且朝向最好的;为雪怀做素斋的厨子是府中最好的,还有从临城征调来的;雪怀虽然会自己携带换洗衣物,但惠王仍然会命人给他备下上好柔纱锦缎制成的僧袍,即使雪怀从不曾接受过;原本府中金石玉器环绕,丫鬟仆役环伺,每日里惠王起身到踏出房门所需流程极为繁琐冗长,不过也十分享受,但在雪怀到来期间一切从简,只为能多匀出些时间与雪怀交谈,且府中的金石玉器都搬走,换上类似禅房内的木器和檀香来点缀,只为雪怀能居住得舒适些,能停留的时间长久些。
起初,金世通和常愈都以为,惠王不过一时心血来潮对佛法产生了浓厚兴趣,与雪怀对谈也确实令人愉悦,并没有如何往心里去。然而天长日久,从惠王上山参佛到雪怀下山入王府讲佛,竟不知不觉持续了七八年。即使是后来雪怀追随师父下山游历,在他回到兰溪的时候,惠王也会想法设法无论如何要见他几面,每次并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但惠王总会非常高兴。
僧人雪怀,是惠王府的重要客人,比京城来的一些大官儿还要重要十分,这是王府内所有人共同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