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云遮阳(二)(1/6)
夜海之上,此刻天殇像只金色的眼睛,可这金装既不纯粹,也不稳定;它混合了微微的红,缠绕着微微的绿,还有几种一下难以判断的光泽。而在它中心处,始终不变的,依旧是那深邃的瞳孔,犹如无底黑洞,把一切虚实都似流水一般吸入其中。昼夜皆然,岁岁如此。
旁边,孤零零的,是一抹儿淡淡的月牙儿。
没有几颗星星。
火炬的明焰在云遮阳沉静如水的脸上不断跳跃,无疑揭示了他此刻内心的波澜。在他眼前,整整齐齐站着五十名背大刀,挎劲弩的王府侍卫。他们劲装箭袖,打着裹腿,每张不同的相貌却流露着同样的神情坚毅、剽悍、果敢、惟命是从!因为他们都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林家军老底子。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曾追随“忠武候”林巨南下力战沙国敌寇,北上围剿梧州悍匪,还在“三王之乱”中见证了老侯爷仗凭一把“五彩合雀板门刀”力降“花刀大将”韩力的惊险场面。他们都是流淌着异姓血脉的林家男儿,在他们身上,云遮阳或多或少都能瞧见父亲的风骨与气概。
云遮阳的目光将他们一一扫过,然后转身登上台阶,再次扭回身来,从而达成了恰当的高人一等的用意。反过来,他们也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既不友善,也不凶恶,而是一种被忠诚与无畏孵化出的神色凛然。
云遮阳的喉结上下滚动半天,明明是几句他从小就烂熟于心的话,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急得旁边的侍卫阿多一个劲儿的悄声提醒他。“王爷!说词儿呀!”
他觉得衣领子太紧,于是扯了扯衣领子,又觉得袖子面太松,又紧了紧袖子面。而他们几乎跟他穿得一摸一样,却如石雕铜像一般,自有威严,归然不动。折腾半天,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喊出来。
“王爷!”阿多又在催促。“爷!您怎么了?”他也看出主子不对劲儿了。
自从云遮阳用“五彩合雀板门刀”,亲手斩下父亲忠武候林巨的脑袋,他便没再这么齐整的见过他们。私下里零零散散倒没什么,可忽然聚在一块,他便如同赤裸裸的置身于他们的审判之中,从而感到无地自容。
忽然,双膝一软,云遮阳跪了下去。噔!噔!噔!朝他们磕了仨儿头。
“爷……”阿多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并未上前阻止。因为他心里和他们一样,对老侯爷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嘴上虽不曾挂出只言片语,但这俨然成了横亘在所有林家军与云遮阳心间的一块坚冰。
当一个人成为群体的象征的时候,群体亦成为他光荣与力量的源泉。他们相互依存,彼此给予。而任何一方的坍塌,都将使之倾斜,摇摇欲坠。
待云遮阳重新站起来,再次望向众人的时候,他知道,冰化了;它正流淌在一张张无悔的面目之上。他们哭了,阿多也哭了,云遮阳也哭了,但他们只有泪水,而没有哀嚎。
“刀磨好了吗?”静默之中,云遮阳忽然厉声喝问。零王府内,终于再次响起了昔日林家军的威号。
“铩!”众侍卫异口同声的回应。改头换面,并不能改换他们的忠诚与血勇。
“弩上弦了吗?”
“铩!”
“你们呢?”
“铩!”
五福庙在东外城的西北角,隐匿在几道弄巷之中,与定瑶城日常的繁华兴盛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无意之下,它们之间骤然形成了一种冷静且略带嘲弄的反差。
来到巷子口,云遮阳打了一个手势,几十把火炬顿时熄灭。接着,他低身带头潜入其中,几十人悄无声息,犹如猫蹿一般跟到了五福庙门前。
昏暗的夜色大发慈悲似的,使腐朽斑驳的庙门多少遮掩了一些自身的落魄不堪,可怜的是,却一点都粉饰不了此处叫人一目了然的断壁残垣。
看着眼前衰败萧瑟的神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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