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稷(1/5)
无形万物之始,阴霾之外更无一物。大地与天空像被一层浓厚的雾气阻隔,哪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沈稷仰卧在被血污濡湿的泥泞中,眼睛能感受到的就只有这样的灰暗。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开始隐约听到风在哭,还夹杂着令人不安的鸟鸣,那沙哑的嗓音一定是乌鸦——它们很聪明,凡是死亡降临的地方,他们就会尾随而至。
这么多的尸体,对于乌鸦来说,就是一场盛宴。
沈稷很绝望,因为他开始听到鸣叫声离他越来越近,似乎就在他头顶盘旋,沈稷猜它们是在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努力地回忆过去——他记得村里老人说过,人之将死,回忆应该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地清晰浮现于眼前,而回忆里的幸福会让人死得更安详。但是他越努力,就越沮丧,记忆中没有任何能让他含笑九泉的东西,相反幼年的贫穷留给他的只有饥饿和痛苦。
九岁父母双亡的他就开始四处流浪,做过小偷,也当过强盗——不过显然不是很成功的那种,因为一想到那段日子,那些深埋于记忆中的剧痛就会从心底喷薄而出。
十五岁,他第一次有了吃饱的感觉,虽然食物是很粗糙的粟饼,还有割喉的糠皮,但那一顿他把自己吃到呕吐,老兵们都在看着他哈哈大笑。后来他成了老兵,也看着那些把自己喂到呕吐的新兵,随着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记忆中最后的疼痛是一把长矛刺进了左肋,力道不重,堪堪刺破皮肉而已——因为对手刚刚被沈稷一刀劈倒,右肩延伸到左下腹的伤口像一张大嘴,正在把血肉用力地呕出来。
对手刺完生命中的最后一击,沈稷也跟着颓然倒地,他全身大概七处伤口,约三处深可见骨,最后这一刺甚至可以算是最轻的,汩汩流出的鲜血裹挟着他的生命流向黄泉。
沈稷很后悔,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注意一下对方的长相——而现在,他到了阴曹地府都说不清谁是冤家哪个是对头。
其实他没看清任何一个敌人的长相,在战场上留着精力做这种事的,往往会死得比敌人更快。
沈稷很困,厚重的天幕缓缓地压下来,像儿时带着母亲体温的棉被,柔软,温暖,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郊原徒然青春色,几处山川掩血痕。
他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但此刻,他竟然害怕自己会过不了下个月的生辰——虽然他从来没有庆祝过任何一个生辰,但一念及下个月才及冠的自己还没有过女人,甚至没吃过一餐正经的饭菜,他就委屈得想哭。
一只乌鸦终于按捺不住落到了沈稷的胸口,这一只比其他同类大很多,它第一个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正在笼罩这具躯体。
乌鸦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不过饥饿却催促着它一点一点的靠近沈稷的头——乌鸦总是喜欢先从眼眶开始啄食。
沈稷想赶走它,但是四肢完全不听他的指挥,就像开战之前就无故撤退的后军——这导致他们陷入了数倍之众的重围,轻易便沦为了任由敌人撕咬吞噬的羊群。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沈稷无名火起,愤怒给了他莫名的力量。
他屏住微弱的呼吸,极力聚焦着模糊不清的视线,聚集着来之不易的力量——四寸,三寸,两寸,乌鸦一点点的靠近。
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它第一口就啄向沈稷的右眼,电光火石之间沈稷猝然发难,使尽所有的力气将头偏了半分,然后猛地抬头张口死死咬住乌鸦的脖颈!
乌鸦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来不及哀鸣,仅仅扇两下翅膀象征性地挣扎了一番然后就没了气息。
食腐动物的血液更加苦涩腥臭,但此时沈稷却贪婪得宛如啜饮琼浆玉液——活下去,他此时只有这个念头。
随着乌鸦的生命力注入沈稷的肌体,他的气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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