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故山10(1/2)
少室山的冬日漫山雪白, 万籁俱寂,是她最喜欢的时节。天亮得晚, 每日听着五乳峰传来的晨钟起床,铲去院中香炉里的积雪, 再挨个添油点灯。松活完筋骨, 循着师父诵经之声,回到满山之中独独亮堂着的琉璃寺,她便在屋外檐下打坐冥神。运气好时没有风雪呼啸,头顶满天星辰照的雪地透亮, 等到天色与雪地一色之时, 隐隐闻到厨房饭菜香气, 她便睁眼起身吃饭。
一切都恰到好处……倘若有个人能替她将长孙茂从画面里丢出去的话。
往日倒还不曾觉得, 自打入冬搬入一间寮房之后,她方才发现这人非常擅长于无处不在的打破这种安宁的气氛。
比如每天夜里睡前信誓旦旦说要同她一块儿起来练功劈柴、烧香供茶,夜里却在一旁被窝里念闲书念到深更半夜;第二天听见她起床响动,嘀咕几句梦话, 翻个身便又睡了个四仰八叉。等到在斋食堂吃饭时碰上面,又有理由怪她不将自己叫醒……
此人若是睡熟了, 纵使在一旁敲锣打鼓也吵不醒。有一回明明说好晨起去藏经阁还书,回来摘些被积雪冻伤的灯笼菜, 趁化开前下进锅里,正好早晨斋饭就能就着汤饼吃, 师父很爱这一口。结果这人却死活唤不醒, 又怕误了时候, 她便探过头去,在他左脸上轻轻拍了几下,没留神下手重了点。
人倒是拍醒了,收拾妥当,半梦半醒随她出门,走到半道醒过神来,忽地“嘶”了一声,脚步一顿。
问他怎么了,只摇摇头说没事。
等到了法堂,东面打坐的师兄掌着烛来接引他们,远远一瞧,欲言又止;临走将师父嘱咐的经书交到两人手头之时,上面却多了一张狗皮膏药。
她问师兄,膏药也是师父要的?
师兄摇摇头,说这剂子贴脸上可以消肿。
不及她再问,长孙茂在背后冷不丁说了句,多谢师兄。
师兄掩嘴一笑,摇摇头走了。
叶玉棠回头一瞧,发现此人脸上清晰的一道巴掌印,稍作回想,觉得自己也没怎么使劲。谁知伸右手去合,竟果真是她手,回程路上越想越好玩,竟笑了他一路。
大抵被她笑怕了,往后几日,不论做什么都往左边去。一日三餐,肿脸朝着樊师傅吃饭。
故往后一旦他说起要早起这事,连樊师傅都要笑他。此人却浑然不觉,每天打照面,必得睡眼迷蒙的提上一句——为何又把他落下自己出门去了?
她简直懒得搭理他。
而这仅仅是此人每日开门烦。
她内力充沛,耳目聪明,五感皆强。而雪天山中静寂,哪怕一只鸟打远处飞过,她亦能清楚辨知出它身在何处;偏生此人就近在眼前,却一天到晚聒噪得要死,叫她成日没几刻钟安生。
比如她在屋里打坐吐纳,此人在一旁,总不时嘀咕两句。
一会儿是“雪又下起来了。”
“知道。”
隔一阵又是“好冷。”
“你就不能把窗关上?”
消停不了一阵,窗户又被推开。
此人趴在窗边感慨,“好大的雪!将竹子都压折了……”
叶玉棠烦不胜烦,猛地睁开眼瞪他。
他竟浑然不觉,等了半晌还回头来招呼她,“棠儿快来看啊!”
叶玉棠“……”
……老子真的听得见。
这种事有过几回,她只好自己挪到外头檐下去坐着,眼不见心不烦。谁知过不了多久,他亦跟着挪到外头来,坐在一旁感慨,“今日天光真好啊,亮堂堂的。”
好容易安静了一阵,忽然又是一句“我要将我的花也搬出来透透气。”
一阵接一阵来回腾挪之声响彻过后,此人在庭院之中走来走去,木屐踩得雪嘎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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