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下 堕入谷底老父忏悔 应激反应为母伤心(2/5)
了能体谅他爸爸这时的荒唐和颓唐;祈祷梅梅她妈念在以前种种别放弃钟理。
老人家这一夜,不是在泪中回忆儿子的万般好,便是在泪中祈祷和忏悔。他忏悔自己曾经对钟理打得太狠,以致暴力延续到了学成身上;他忏悔以前不应该对钟理要求太高,导致这些年钟理走得太快摔了大跟斗;他忏悔不应该在童年的儿子身上一层层附加自己的虚荣和希望,以致误导了钟理的人生;他忏悔在农村那个贫穷愚昧又极度虚荣的地方没有保全好一个孩子的天性之善,反而过早地将他引到大人的名利场中……他忏悔儿子的今天有他的自私自利和好高骛远,他希望他的人生晚年可以补偿对儿子曾经的亏欠,他哭求各路神仙保佑理儿娃今晚别再出什么岔子,他双手合十一遍遍盼着他明早好好回来。
“我儿子是好的善的,他只是犯了糊涂”——老人家在梦里向天申明,一遍又一遍。
闪烁的石城、茫茫的穹顶、凹凸的地砖、斑驳的自行车、沉默的百万汽车、安详的超市、明亮的工地、风声鹤唳的桥洞、霓虹攒动的废水河、崭新发亮的高铁轨道、大肚腩的流浪猫……
叹。人要叹多少口气,才能解开胸中的郁积?
他不是一个罪恶的人。
钟理相信自己不是一个罪恶的人,可是人生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呢?
如果,这次把儿子打死了,那么,葬了他,他陪葬。即便法外开恩,这样污浊的人生也没有意义了。毕生的忏悔不过是在堆积一个笑话。所有讲出来的忏悔无不是美化自我的托词。
如果,这回把儿子打伤残了,那么,他会花一生时间去医治他、照料他。反正自己的人生已经没了目的地,照顾儿子倒是能支撑他活下去,就像老汉(指父亲钟能)一样。人生总得找着一个高于自己的目标,才能支撑卑微的自己超脱地奉献、充满希望地前行。
如果,天可怜这次没有烙下残疾,学成或晓星只是此后不再理他了或者分道扬镳了,也没关系。人生无非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恩怨情仇、悲欢离合,既然都得经历,不如早来早解脱。活着最苦不过怨恨别离,反正他已成行尸走肉,苦甜皆受。
酒吧的喧哗、急躁的影子、等待的野狗、转角的刺眼路灯、天桥下的离人梦、钨丝上燃烧的激情、空调声里的失眠、鞋垫上的石子、午夜绽放的白色花儿、不再动弹的死老鼠、石雕塑里溢出的锈水……前路幽暗,不知身处何地。钟理用夜行十公里来催发清醒,思索了十公里,他依然浑浊不明。
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受不了儿子在卫生间玩——躲着他还是害怕他?他想不通自己为何失控时总是打人——因为从小被这样拳打脚踢吗?酒精麻醉的永远是身体,而非意志和思维。他很清醒,一直很清醒,却清醒地失控。他明白一切的逻辑,面对现实他依然失控。
他不记得从何时起开始打儿子?他不清楚打过孩子多少次了?他总以为没事总是心存侥幸。他为自己解脱,自己打得并非是最严重的,小时候有回他回家晚了被父亲打得满地打滚;隔壁邻居的小孩因割草少割了几搓被打得哇哇叫,五年级不小心弄坏了两块钱的钢笔堂哥被大伯打得在外面过了一夜。
谁在耳畔吹箫?谁在头顶打鼓?谁在大地上卷起拂袖引来飓风?
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地上有多少座雄山?井然的楼群中为何没有一条畅通无阻的大路?
千尺石崖,为何挡住我的去路?脚下厉鬼,缘何拉我入地狱?天堂的激昂和静穆今夜为谁而备?
内疚侵染全身,将他染成黑色的幽灵。是什么打开了他心中恶魔出现的开关——失去晓星的顾忌?被社交孤立的自尊?被儿女疏远的愤怒?被老父扶持的羞惭?待业多年的失败?无法重新开始的自卑?被邻舍看低的自负?被傲慢毁坏的人生?被酒精麻醉的大脑?被年龄追逐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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