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回忆(1/3)
念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家搬到了翠苑路上。上早班的母亲和上晚班的父亲,一个在下午回来,一个在中午出去,我便有了逃离在“身份”之外的几个小时。好比是念住宿学校的女孩子把单人床的布帘遮起来的午睡时分,谁也看不见你,偶尔你可以拉开要好的女生的幔子,但你无法判断她是不是在装睡。
我自小住在楼房,朋友不多,不知道许多童书里的“秘密小屋”是怎样的,但谁说“秘密小屋”只能是一个基地,不能是一段时光呢?十二点到三点。蝴蝶马赛克。空白格。现在家是我的。阳光把整个瓷砖地板都晒得滚烫——大窗是对着西边——我们家的新房子变小了,方向也很奇怪,北方的楼房一律是坐北朝南,但这一栋歪歪扭扭,从整个小区的示意模型来看,像是建造别的楼群余出的泥团勉力捏合的,漫不经心地堆在西南角。我们面向一条不宽不窄的马路,夜里能听到渐进渐远的鸣笛,还有深夜飙车的摩托青年的呼啸。我想念搬来之前的老房子,那时窗外是安静的瓦房与平房,鳞次栉比,晴天,晾衣绳上飘满花枝招展的床单——直到后来老城区改建,我才知道那些“理发店”是红灯区。奇怪,不曾留意过楼下的女人们来来往往或许带有别样的神色,我那样安之若素,猫咪安之若素,沿着安之若素的她们的屋檐踱步晒太阳,我也爱晒着太阳读我的书,摊开在滚烫的瓷砖地板上。搬家那天,我曾仔细地注视标记装着的我的书箱抬进卡车,忧虑于这一路颠簸。卸货的时候,不知是从哪个警匪片里学的,我坚持“打开验货”以防“掉包”,就这样添乱。母亲投来恼怒的一瞥。
搬家公司的叔叔好脾气,哈哈大笑,掏出瑞士军刀,划开了封着纸箱的胶带,我小跑冲过去。这时从卡车右面杀来一辆自行车,在一旁卸货的爸爸将我猛地一拉“睁眼瞎啊你!”我踉跄了几步,停在原地不敢动,忘了要做什么。
母亲难得地没有上前来加入责备,接下来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她把纸箱的封顶打开,掏出个盒子来。爸爸仍在数落,我耷拉着头,立在一旁的穿衣镜照出母亲手里那只盒子的正面,一些片状的东西沉积在透明罩的底部,很鲜艳,我没有抬起头的权利,要为在心里牢牢扣押一样事物而穿针引线,只能把它认作了蝴蝶——在这个小城市的春夏之交,偶尔出现在公园草地上的那种轻盈生命。
我还是抬起头,看着镜中的母亲的手,母亲的眼神比那扁盒更不同寻常,急迫,或者冷静?母亲没有发现穿衣镜的微妙角度,我明白了,回过头去是一件无论如何的错误。父亲的大手拦在脖颈上的那一下仍旧疼痛,耳后的神经似乎被打开了,父亲也同样受惊的叨念声、工人们上上下下拖动箱子和家具的摩擦和撞击声、马路远处堵车的闷闷喇叭声——一片嚣杂下我甚至也分辨出了树林间的蝉鸣——我听见母亲走去的方向,大衣柜打开的声音我所熟悉的、喑哑的木头的吱呀。
于是我还是回过头去。
“妈妈,那是什么?”我相信我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哀怜的味道。
母亲转过头看着我,而我从来无法在接收信号的同时理解它。
有一年,小学里举办一次“重要的公开课”,学生是背答案的口吻,老师是背板书的讲法。“孙春萼,你来回答这个问题。”我配合地起身,凳子带翻在地,我忽然恍惚——
妈妈那句“结婚的时候同事送的”算是老师还是学生呢?
“别动了你就,冒冒失失的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五斗橱上的唐三彩差点打碎了也是你吧……”
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经验,孩提时代,过于长久的寻觅会在一段徒劳无功的努力后自动湮没,注意力被引诱到更新鲜的触须上去,我在那段日子,就仿佛是为了痛痛快快地无功而返而寻觅着盒子。
这其中主要是一种如今自己也难以解释的偏执我哪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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