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王的谈话（1/2）

一路疯跑到公司，姜主任站在会议室门口检查时间。

八点五十六分。

谭森向他打了声招呼，他推了推新世纪初流行的塑料眼眶，撇着嘴说“会议要求提前五分钟到，你本来应该算迟到的，但念在你老员工，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份儿上，算了，进去吧。”

“谢谢姜主任。”

其实他在心里骂姜主任是看门狗，逮着机会就乱咬人。自己来公司这么久，从未听说有这种规定，而且就只是一次迟到而已，说的好像救了他全家。

谭森在最角落处坐下，身上的汗在衬衣里烘着，顺着肌体往下流，座椅发出比平常更刺耳的噪音。他看着一个接一个年轻有为的同事踊跃播放昨晚彻夜做的t，口若悬河般讲述对项目的设计和企划案。他则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裹着毛毯蜷缩在电视机前的沙发里，冷眼旁观电视机里的形形色色，不作评价，不用思考，静静等待死亡来临。

会议结束后，谭森和老王躲到楼顶天台抽烟。

那里有一个破损的凉棚，勉强可以抵御紫外线的侵蚀。两人并排站着，沉默寡言。直升机缓缓从头顶掠过，聒噪的旋风把烟灰卷起，天上的云比以往谭森看到过的都多。厚厚的云絮卷在一起，低沉地漂浮着，时而因为风向东流转，将太阳完完全全遮掩住，那落下的阴暗让人喜不自禁，但转瞬间光又完完全全将世界占领。

谭森想起女儿，世界上各种人的女儿，包括老王。

谭森见过老王的女儿两次，一次是她到公司送文件，一次是老王喝醉酒让她来接，其余有关她的事情都是零零碎碎听老王讲的。女孩长得标致，鼻翼两侧有几颗雀斑，头发偏短，别着可爱的猫发卡，胸部遗传她妈，才十六岁就快长成保龄球，即便冬天穿羽绒服都能看出其夸张的形状。那姑娘特别懂事，爸爸工作忙，妈妈又喜欢到外面打麻将，每天都自己一个人在家，但无论是收拾屋子还是下厨做饭，全都做得井井有条。学习上也一直是学校的前几名，奖学金拿到手软，从来没让家里人担心过。

他感叹道“真是一头金骡子啊。”

“什么？”老王不明所以。

“洛伦索·达萨。《霍乱时期的爱情》。马尔克斯。”

“干嘛突然说起这个？”

“最近一有空就在手机上看书，网络小说啊外国文学啊什么的，看了好多。”

老王笑起来，“你居然也能拿起书来看？那真可以想象你有多无聊。”

“大学时候，咱们寝室不是有个喜欢看书的家伙么？连带着你们几个都开始看起书来，还嚷嚷要当小说家来着。”

“对啊，刚毕业就跑去中东地区，说这辈子非得体验下什么是战争和暴力，不然没有办法写出震惊文坛的小说。现在已经音讯全无，大概被流弹炸得七零八碎了吧。”

“他不是有个女朋友吗？还是打小就谈起的，他自个儿跑去九死一生，人家咋办？”

“早分啦。上次同学会你没去，听班上人说，毕业就分手了，第二年九月跟一阔佬结婚，搬去台湾，过年的时候回来在亲戚朋友面前好生炫耀了一番。那男的当时都快四十了，前妻因为不孕离的婚，能跟她好纯属觉得她长得还行，屁股大，好生养，说白了就是找个生娃的。不过听说最近她有点惨，因为连生了三个都是女儿，婆家完全不给好脸色，甚至连银行卡也给冻结了。“

“活得像耗子。”

“那可不是。”老王把手里的烟蒂扔到太阳下，仿佛炙热的光瞬间就要把它烧着了。

“咱也差不多，顶多算是个能过街的耗子，还得从地底下钻。

“这话说的，咋啦，不顺心？家里又出啥幺蛾子？”

“还不是小喑，在学校跟同学闹矛盾。这都没啥，老师来的时候好像是被恶人先告状。你也知道，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