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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穷志短(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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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的天上,有云,有雁,有山歌。

“敬听诶!呦!”荒腔走板的调门,配上正经八百的词,里巷之中,歌调冲天,“获之挃(zhi)挃殹,积之栗栗。其崇如墉殹,其比如栉(zhi)……”

李恪静静地听,手拿树枝有一笔没一笔地做着描画。

地上呈现出一副奇怪的画。

画中有一根粗大的主轴,等距套着七八枚平行横置的齿轮。齿叶上的切割弧绽放舒展,咬合住数量不等,大小不一,方向角度也各不相同的其他齿轮,勾连出齐整美丽的联动结构,栩栩如生。

有乡里路过,看见画好奇发问“恪,你在画甚?”

“没什么……”

李恪叹着气起身,看着远方分飞的劳燕,抬脚便抹掉了痕迹。

“尽是些信手的涂鸦,无甚大用,反正……现在也不可能做出来了。”

始皇帝二十七年,即公元前220年,仲秋,八月十九。

此处是帝国北陲,雁门郡,楼烦县,句注乡,苦酒里,闻名天下的雁门关据此不过百里,只是在这时候,它的名字依旧是句注塞。

来哉到大秦,如今已是整整二十七天,至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则是第四天。

月余时间,旧的经历融合新的记忆,糅杂,翻滚。他身陷其中,不辨主从,随后一觉醒来,天地开蒙。

自那以后,李恪就成了恪。

大秦帝国的黔首恪,苦酒户人,严氏之子,现年一十有三,无产无爵,家中仅寡母癃仆相伴左右,是正经八百的家徒四壁,形影相吊。

然而现实的苦难击不倒李恪,因为自打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就从来没有成功爬起来过……

大秦与后世是不同的。

在后世,十三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谈个恋爱叫早恋,探讨人生叫早熟。而在大秦,十三岁的少年却是半个家里的顶梁柱,半个田里的壮劳力,半个社会的栋梁材。

有甘罗和秦舞阳这样的珠玉在前,除了勿需参与官府的徭役,他们和成年男子的差别仅在于户籍上的那个“小”字。

而小男子恪的十三岁更了不得。

没有白日梦喃,没有远大抱负,他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还得咬着牙关,拉车摆镰下地干活。

仲秋粟米熟,他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秋收。

吱呀,吱呀……

李恪拖着半旧的板车走在里巷。那车上摞着金黄的禾槁,数量不多,切口不齐,份量自然算不上重,但即便如此,他已经觉得不堪重负。

他累得汗流浃背,削瘦的身体摇摇晃晃,每次迈腿都像是负了千钧的重担,不仅慢,看上去还随时有可能倒下。

扶住墙,停下车,擦汗,喘气,他放下车辕,抬起头环顾四周。

身边到处都能看到拉着板车的农人,这些人把发髻固定在头顶左侧,头上裹着黑巾,身上穿着裋褐,脚上则踩着圆头的布鞋,衣着打扮与李恪一般无二。

不过他们的身形远比李恪壮实,车上的禾槁也更高更多,而且无一例外,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笑。那样子,就好像整个里中都沉浸在秋收的喜悦当中。

李恪或许是唯一的例外。

有生以来第一次干农活,前后忙活三个时辰,他收了七分地,折了两把镰刀,此外还摔了四跤。

摔跤折镰都不算大事,只是一日七分地的成绩……

农时前后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家中的禾粟却有三十多亩。一旦错过农时不及收割,熟透的粟就会倒伏在地里生根发芽,接着寒霜盖地,颗粒无收。

粮食若是烂在地里,他该拿什么来应付岁末的田租呢?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大秦的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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